12月26日,離預產期還有將近一個月,我終於改完了Fall semester 學生的報告,正打算跟休年假的 tree 好好規劃要到附近走走,然後為生產做準備。「第一個犒賞自己的計畫,就是二十七日產檢後,到附近的AMC戲院看哈很久的悲慘世界」我打著如意算盤...

 

那天很冷。

中午時分,我睡了一個好飽好飽的午覺,醒來伸個懶腰翻個身,突然聽到小小的「啵」一聲,一股熱流從褲底流出來。OMG!我該不會是破水了吧?我看了看時鐘:下午兩點十分。

趕緊叫來 tree,他扶著我坐到馬桶上,水還不停地流,我狼狽地在胯下墊條浴巾,然後穿上孕婦裝,由 tree 帶著我找OB去!到了診所,蔡醫生幫我內診,驚呼:「開三公分了啦!你不能回家了,現在馬上去醫院!」

「妳還不覺得痛嗎?」她狐疑地問。

「不會耶!我一點感覺也沒有...」我如實回答。

從診所到醫院,不過五分鐘的路程,我和 tree 都有點飄飄地不知所以然,又帶了一絲興奮。我居然要生了!但是我一點準備也沒有,什麼待產包、尿布奶瓶家裡通通都無,連嬰兒出生要穿的紗布衣和包巾也都還躺在原本的包裝裡。爸爸媽媽要半個月後才會坐飛機來 Houston,到時候該怎麼辦哩?不過眼前的關先過再說,在車上我感受到了生平第一次陣痛,那時候下午兩點五十五分。

 

由於已經預先做好了pre-registration,到了醫院後,我馬上就被安排進了產房。我生產的醫院號稱是LDR病房,從陣痛生產到產後恢復,都在同一個單人病房裡完成,設備算是相當不錯。我換上醫院的衣服,被五花大綁地固定在床上,左手吊著點滴、右手掛著血壓偵測器,肚皮上則是貼著胎心音偵測器。我開指的速度很快,到病床就定位後已經開了四公分。護士連忙問我要不要無痛分娩,我馬上說好,然後就在陣痛之中填了一大堆無痛分娩切結書之類的資料。由於無痛分娩只能在吊完1000cc的點滴後進行,我只能心裡暗暗希望點滴可以滴快一點。

一面盯著胎心音和陣痛監測器,我和 tree 一邊預測著下一次陣痛來的時間,不到一個小時,我的陣痛已經從十五分鐘依次縮減為五分鐘一次,每當陣痛來臨,我便緊緊抓住 tree 的手,然後他帶著我一起吸吐吸吐,做著印象中的拉梅茲呼吸,產房的護士還誤以為我們參加了產前課程,居然做得如此熟練,殊不知這其實是看影集 Friends 學來的。就在我痛得快受不了,陣痛已經兩三分鐘一次的時候,麻醉醫師終於出現,速速幫我完成了無痛分娩的準備。我弓著身子,讓醫生在我的背上清潔消毒,然後在脊柱附近插針接上點滴,醫生的技術不錯,我完全沒感到任何酸痛,原本緊繃了全身,也隨著麻醉藥劑的滴入迅速暖和又放鬆了起來。

 

打了無痛分娩後一切都變得那麼地無感,我突然有種自己還要很久才生小孩的錯覺。這個時候台灣時間也到了早上,我便先打個電話回家報消息,也順便打給好友 Erin,乾女兒小乖在電話那頭喊著乾媽加油,讓我心裡覺得踏實不少。我對於產前居然還能這麼輕鬆覺得真是不可置信,跟 tree 愉快地聊著天,俗稱 "cat" 的無痛分娩偵測器每隔一段時間便傳來喵喵地叫聲,產房護士也在不經意間交了班,結束一天診所工作的蔡醫生來病房探探我,結果一內診,發現我已經開了七八公分,馬上決定要留下來。

「我看就快了!」她說。

 

從三點多進入醫院,也才不過四個小時的光景,護士已經推來接生的器材,把我的病床改造成產台。蔡醫生和護士開始教我如何用力:

「當陣痛來的時候妳就屏著呼吸,一邊從一數到十一邊用力,連續做三次,這樣是一個循環。」

 

也許是之前學過好一陣子瑜伽,我對毫無感覺卻還要下盤拼命用力的方法並不陌生,連續做了六個循環,看到蔡醫生手伸進去抱出嬰兒。早產的她好小好小,長長的頭顱上生滿濃密的黑髮,一離開我的身體便哭了出來。我靜靜地看著她由護士清理著身體,醫生一邊幫我縫合傷口,心裡無限感動。

EvelynJustBorn1  

Evelyn...我對她叫著這個五年前就想好的名字。望著她。

EvelynJustBorn2  

甫到這個世界的她,看起來是這麼地脆弱與無辜,但其實卻又那麼地強韌與自信,她那雙遺傳自爸爸的細長雙眼,和遺傳自我的小而紅潤的口,彷彿正告訴我她已經準備好來到這世上,成為我們的孩子。

 

這個時候牆壁上的時鐘,告訴我們時間還不到八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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